白晓燕命案(简称“白案”)为台湾有史以来最重大刑案之一,由于被害者为知名艺人之女,加上陈进兴等三名加害人不仅作案手法残酷且又于逃亡途中犯下多件刑案,导致台湾社会为之震撼。另外,该案发生期间,台湾新闻媒体大篇幅的报导,亦被普遍认为侵害受害者家属隐私,将歹徒英雄化。因此,此时期媒体的报导行为亦成为而后台湾新闻媒体伦理标准的负面教材。
白晓燕(1980年6月23日—1997年4月),台湾地区知名艺人白冰冰之女与日本知名漫画家梶原一骑之女,高二时因绑架案遭撕票遇害。
该案件不但为当年度影响台湾最大的单一事件,也是1990年代甚至“国府”迁台以来最重大的治安事件之一。据台湾半官方的“国策中心研究室”所做的研究报告显示,白案的影响层面甚至达到台湾的“修宪”、“政党政治”与内阁政治的权责划分。
1997年4月18日,当白冰冰开车前往付赎金时,埋伏在路边观察的绑匪一定看见了一幅奇特的景象:她的车子后面浩浩荡荡跟着大批新闻采访车。绑架案发生在1997年4月14日上午7点45分。在去往台北醒悟中学的上学途中,16岁的女中学生白晓燕被包抄而来的绑匪陈进兴、林春生、高天民等人劫持。
晚上,受害者的母亲——42岁的台湾著名“本土艺人”白冰冰在影棚拍摄专辑时接到了她生平第一通恐怖电话。绑匪拍下白晓燕的裸×照,剁下她的左手小指,置于龟山墓园通知白家人来取。当晚,白冰冰见到女儿写给她的求救信:“妈妈,我被绑×架了,现在很痛苦,你一定要救我,他们要五百万美金……不可以报警,要不然我命休矣……”
单身母亲几乎昏厥,她奔回家直冲卧房报警,然后失声痛哭。警方于当晚进驻林口白家,并且在林口消防小队成立“0414”专案小组指挥所。
然而,不幸的是,在备受惊吓孤立无援的母亲报警的同时,与警局有密切联系的主要媒体也立刻获知消息。由于知名度之高,这起绑票案格外引人瞩目。
当晚就不停有记者打电话到白冰冰家里。白冰冰无助地哀告:“拜托,不要写,不要写,真的不要写。”次日,仍有《中华日报》和《大成报》两家报纸“抢先报道”这则消息。而白家门外,近十辆采访车纷纷赶抵,各自“布阵”。这个原本是绝对秘密的警方缉匪行动,此刻似乎全nba官方买球app:的人都通过媒体知道了。
晚上,绑匪终于来了第二通电话,只问一句:“钱准备好了吗?”此时,台北和桃园两县调集了700名警员,全面部署。4月16日,绑匪再来电话,仍在问钱准备好了没。李登辉、连战也都致电慰问。蓬头垢面的白冰冰则慌乱地到处筹钱——绑匪要的500万“旧”美钞!
白冰冰在电话中要求听女儿读报纸的声音,绑匪把电话挂断。隔了10分钟,电话再响,播放一个“女孩”读报的录音。次日,绑匪又问,钱准备好了没有?白冰冰说准备好了。绑匪约她再等电话。已经三天没吃没睡的白冰冰,喝下了一瓶鸡精。
下午3点半,终于等到了绑匪的电话,要白冰冰一个人出去交赎金。在场的友人建议她对绑匪说“我不会驾车”。歹徒即刻挂断电话。不久,又打电话来,怒责她说:“你女儿说你会开车呀!”
“女儿还活着!”白冰冰高兴得说不出话。
一个小时后,白冰冰由女警乔装成女伴,陪同出门“赴约”。警车伪装成的士尾随。但过后又懊恼回家。路上有两家电视台的车子一直跟着,绑匪则没有露面。警方下车骂电视台记者,却遭到记者的抵制:“他们不撤,我们也不撤!”
案发第五天。白冰冰在绑匪以随身电话指示下,带着500万美元,在台北县乘坐警方伪装的的士,东奔西跑。但是,最终仍失望回家。绑匪没有现身拿赎金。大批采访车却跟随着,警方直升机则在空中盘旋。4月19日,绑匪要白冰冰搬离住处。显然已经知道警方和大批记者在她家走动。此后四天半,绑匪不再来电话。白冰冰几乎急疯了。记者仍打电话给她,她吼叫着:“拜托,不要跟踪我们,离我们远一点!”
绑匪的沉默,使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许多人心头。事后证实,18日傍晚,回到台北五股乡西云路的租房内,陈进兴等人因不满白冰冰报警,对白晓燕拳打脚踢,并涉嫌强暴了受害者。次日凌晨,白晓燕身体抽筋,因不堪殴打致肝脏破裂,腹腔内出血身亡。21日凌晨,绑匪弃尸于中港大排水沟内。
【凌乱粗糙的办案】
就在4月23日,绑匪假称白晓燕仍活着,通知白家“晚上7点,在新竹体育场付赎金”时,一份杂志封面报道:“白冰冰重演7年噩梦,茶饭不思捶心肝168小时。”愤怒的母亲哭着向“新闻局长”投诉。警方则花钱四处收购这份杂志,希望不要惊动绑匪。
但台北警方办案手段的粗糙、指挥系统的凌乱、通讯设备的欠缺间接造成了白晓燕悲剧。当晚,警方部署由行动组车辆护送白冰冰及三大袋500万美元现款南下新竹交款。由于指挥车无法发挥指挥功能,各行动组在长途飞奔下,发现通讯设备根本不能使用,以致歹徒一再以电话更改交款地点。交款车在新竹地区一直兜圈拖延时间之际,却发现各行动组车辆早已散落各地不知去向。
警方终于采取行动。追踪了十多天绑匪的随身电话发话来源,开始分头抓人。但被认为是主嫌的林春生,早已闻风而逃,临走前还潜回秘密租用的房子烧毁证物。而另一主嫌陈进兴,则和警探枪战后开车逃逸。警方只抓到说不出肉票下落的绑匪家属——陈进兴的妻子。
4月26日凌晨,警方被迫公布案情。像解禁的囚犯兴奋地冲出牢房,新闻媒体疯狂地、巨细无遗地报道了追踪多日的内情,包括案发后白冰冰在路旁槟榔摊接电话的照片。两天后,这起被台湾媒体“全程监控”的绑票案终于酿成惨剧。白晓燕的尸体在中港大排水沟内被人发现。全身赤裸,绑了6个铆头,头部遭重创,舌头外吐,死状十分凄惨。
白冰冰得知女儿尸体被发现的消息,痛哭失声。但所有的人都想不到,在殡仪馆,她只说了一句:“再让我看她一眼”。硬是把眼泪忍住,脸色煞白地退在一旁。在当晚的电视采访中,这位刚刚失去女儿的单身母亲含泪说了一句,“我孤儿寡母,你们不能那样欺负我。”
【愤怒的民众和动荡的政局】
白案由起初的单纯刑事事件,发展成为社会事件、政治事件,为台湾当局始料不及。有媒体报道,就在白冰冰召开记者会呼吁李登辉看看岛内治安时,他正在高尔夫球场挥杆尽兴。4月28日。白晓燕的惨死被证实后,舆情愤怒到了极点,对当局的抨击不断升级。民调显示,近九成民众担心未成年子女被绑架,台湾当局声望大跌。
全台湾的新闻媒体皆以最大篇幅报道白案,社论、专论、民意论坛也纷纷提出剖析与省思。4月30日,《nba体彩怎么买:时报》发表社论:“重建价值体系,重建台湾的人心”!
两天后,5万民众走上街头,高呼“‘总统’认错,撤换‘阁揆’”的口号。舆论讨伐声犹未歇,由伊甸基金会创办人刘侠召集,人本教育基金会董事史英、妇运学者刘毓秀、律师林义胸等人领队,130多个民社团群起“为台湾而走”。5月8日,时任“政务委员”的马英九发表“不知为何而战”声明,为白案负责,辞去一切公职,转入政大任法律系专任副教授。
游行还在继续,群情激愤几欲掀翻台岛。5月18日,再度集合了500个民间团体一起来“用脚爱台湾”。数万名群众在“总 统府”前抗议示威,并用激光将“认错”两字打在“总统府”的建筑上。在庞大的压力下,李登辉不得不同意撤换“阁揆”。此时,白案已造成“行政院院长”连战下台的政治效应。
虽然李登辉数度公开向民众道歉,但并没有减轻其政治压力。5月15日,原“政务委员”叶金凤取代“内政部长”林丰正的职位,“农委会主委”由中兴大学农学院院长彭作奎取代原任的邱茂英,“劳委会主委”由“交通部政务次长”许介圭,接任已辞职为参选“台北县长”做准备的谢深山,而“新闻局长”苏起升任“政务委员”,遗缺由“副局长”李大维升任。
在政府种种回应下,更多的民众再度走上街头,主办两次群众活动的人本基金会和有着不同诉求的近70个团体,又于5月24日在“总统府”前静坐一夜表达人民的不满。此时,陈进兴等人仍然在逃,尚未逮捕归案。令人惊骇的是,在逃亡期间,他们仍然持续犯罪,警方动员了上万警力,不断路检、搜山、守候,却一无所获。其间,陈进兴持刀枪进入台北市中山区大楼出租套房,又犯9宗强奸案、2宗杀人案、1宗勒索案。
更有甚者“警政署署长”姚高桥隐瞒案情,未向上级呈报,以致“最高当局”都是经由媒体报道才得知陈进兴等人再度犯案。此事经媒体披露几乎动摇了社会人心。由于民众对犯罪行为痛恨至极,社会上弥漫着“乱世用重典”的情绪,这也标志着台湾治安恶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民众要求当局检讨现行假释制度,许多人甚至怀念以往“戒严”时代的治安状况。
【再犯“风云”大案,绑匪倾诉委屈】
陈进兴等人于4月中旬杀害白晓燕以来,并没有逃亡海外,其间两度向《联合报》投书,“以颇受委屈的姿态控诉警方刑讯逼供其妻子”,并嘲弄警察。由于陈等人行踪不断暴露,活动范围逐渐缩小,林春生于8月19日,在台北市五常街一处改建的警察宿舍内,被警察击毙。11月17日,高天民进入北投石牌路一家油压中心,被警方包围,最后自杀身亡。
漏网的陈进兴,此时则准备干一件“风云色变”的大案。11月18日下午6时,他闯入“南非驻台”武官卓懋祺的官邸,将其一家5人全部扣为人质。陈进兴以绑架外国人为筹码,提出国际媒体采访、会见妻子张素真以及检察官张振兴等条件。消息传开,官邸外旋即聚集大批警员和媒体记者。特勤队员潜入官邸厨房和浴室准备攻坚。陈进兴因为紧张,误伤了武官和他22岁的女儿。经过协商,陈同意将伤者送往医院救治。此后双方进入僵持阶段。
然而从19日零时开始,陈进兴开始接受电视台的电话采访,在全台湾观众面前谈了两个钟头,原本被用来作为陈与警方联系通道的电话被占线了5个多小时。这是过去犯罪行为所没有的。残酷的凶手得以以委屈的口吻,向大众倾吐内心委屈;记者为了避免刺激他,以近乎讨好的方式提问。这种电子媒体的特性产生了复杂的观众心理,人们担心人质安全的同时,似乎开始对罪犯抱着微妙的同情心理。而陈进兴则可以从客厅的电视中通过直播,看见外头警方的部署和动静。
清晨7点20分,检察官张振兴终于对陈进兴开始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笔录。10点40分,张素真与友人进入官邸与陈进兴会面,规劝投降。11点48分,陈进兴同意释放最小的人质——一个只有7个月大小的婴儿。在警方试图劝服陈进兴期间,不少政治人物亦赶到现场外表示关切。其中民进党的谢长廷律师表示为陈进兴的家人辩护,随后谢长廷两度进入官邸规劝,带出另一名12岁的人质。晚上7点54分,陈进兴释放最后一个人质。在张素真等人的陪同下终于走出官邸,结束了长达24小时的人质劫持事件。
白晓燕命案至此落幕。对于岛内居民来说,失去的并不只是一个纯洁女孩的生命,而是人们对身家安全的基本信心。在陈进兴等人逃亡期间,台湾北部弥漫着惊恐的气氛,人们在恐惧中夹杂着愤怒与无奈,这段鲜明的记忆,始终深深地烙印在台湾民众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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